去年元夜时, 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 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 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 泪满春衫袖.
Life
is changed because of you. How can we be happy without you?
--- by PIERS and all his beloved
谨以此文悼念我逝去的恩师-孔金瓯教授
by Dr. Hongsheng Chen,
Professor Jin Au Kong's first PhD student in ZJU.
每年的春天,美国东部花粉肆虐,许多人都会花粉过敏,咳嗽、感冒。记忆中,每年的这个时候,孔老师都会生病一场。然而今年的情况却与往常很不一样,已经一个月了,发给孔老师的email都如石沉大海,后来得知孔老师在做身体检查,在美国MIT的课程已经让孔老师在MIT的副手代上。心中默默地等待着孔老师能够象往年一样很快康复,重返他喜爱的讲台,重回他热爱的浙大、美丽的西湖......
3月12日清晨,睡梦中依稀梦见久违的孔老师在黑板前写了长长的两行公式,公式从黑板的最左边写到了最右边,中间断开好几处,孔老师指着断开的地方,试着填上,随即醒来,想着孔老师终于可以康复上课了,补上他拉下的课程。下午再次检查email时,看到孔老师的儿子David深夜发过来的email:"It
is with great sadness that we write to inform you that Professor Jin Au Kong
passed away unexpectedly early Wednesday morning... " 心里突然一震,怎么可能? 一月底的时候孔老师还是那么的精神,目光如炬。pass
away肯定有另外的含义,或许只是昏迷几天,我赶紧把“pass away”输入金山词霸,当发现从头到尾只有“去世、死”两个词时,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我敬爱的孔老师就这么走了,电磁学的擎天柱就这样倒了......
孔老师太累了,太需要休息了。已经记不起有多少次,当我晚上彻夜伏在MIT实验室电脑前面准备第二天的研究计划材料时,孔老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后,心疼的拍拍我肩膀,问我这么晚还在做什么。当我准备回家赶最后一班地铁的时候,发现孔老师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孔老师,您晚上究竟几点休息?
思绪回到了2002年暑假,孔老师受教育部邀请,来浙江大学讲学,我有幸聆听了孔老师的课程,当时教室常常爆满,炎热的杭州抵挡不住学生的热情,更抵挡不住孔老师带来阵阵惬意的电磁波。孔老师后来说,就是那个夏天,他喜欢上了美丽的西湖,喜欢上了浙大勤奋的学生。2003年1月孔老师受聘浙江大学教授,创立了著名的国际电磁科学院浙江大学分院,并亲自担任院长,我有幸成为了孔老师在浙大招收的首批博士生。还从来没有跟世界级的大师如此走近过。。。
由于研究工作出色,孔老师利用他在MIT的经费资助我去MIT作短期的访问研究,然而几个月过去,我还在做自己在浙大延续的工作,访问研究结束,回到浙大,孔老师问我有什么收获,我想了一会儿说我发现MIT的学生做任何事情都非常认真严谨,有时为弄清一个物理问题会讨论半天,对我感触很大。看着孔老师怔怔的表情,我明白孔老师显然没有满意。孔老师告诉我,作研究绝对不能局限于很窄的领域,或者老是摆弄自己熟悉的几样东西,必须要有开放的心态,MIT的很多项目都是与美国军方、国家林肯实验室合作,都是非常前沿的研究课题,你要进入到这些研究里面学东西,再把这些研究带回到浙大,把这些研究能够在国内开展起来,同时把学生培养起来,这才是我送学生和老师去MIT的目的。我终于理解了孔老师的良苦用心。
孔老师对学生非常呵护,也非常负责,他常常会问起每位学生的研究进展情况,决不允许放任学生,耽误学生的事情出现。随着我的毕业留校,我替孔老师分担了许多指导学生的工作,也有幸接触了孔老师教导学生的许多方式。有一次,孔老师问我,最近学生研究进展如何了?为什么XXX过了几个月都还徘徊在研究外面,连研究的门都没有进去?孔老师的目光如箭一样,我心里激灵打了几个冷战。我说我有个初步的想法,也不知道能不能做,要不让学生试一下练练手?孔老师说那你推导一下可行性如何,是不是真的值得去做。我说:好我回去先推导一下。孔老师说,不,你就在这儿推,推好就告诉我。算了几个小时,我把结果出来给孔老师看,孔老师很仔细的看着结果,问题问得非常犀利,我努力跟上他的思路,精神高度集中,等到讨论结束已经到了半夜,我也早已是冷汗直冒、非常疲惫,显然我的想法的可行性不大。后来我赶紧理了其他的一些研究思路,并且安排学生去做,几个月后,当学生的研究进展慢慢有起色,尤其是孔老师发现我在送给师弟师妹们的信中还有一些教他们如何做研究,如何去解决问题的方法时,他很惊奇,连夸我不错,看得出他很高兴。我如释重负,想起了某位在MIT的师兄说做孔老师的学生很累但很充实,确实不假。正是在孔老师的严格要求之下,孔老师的学生已经成为了招牌,早些年培养的学生象Leung
Tsang, Weng Cho Chew, Robert T. Shin, Kung-Hau Ding等等在电磁学领域早已是名扬海外,用桃李满天下来形容孔老师决不为过。
孔老师治学非常严谨,要求很高,投出去的很多文章他要求都要发给他亲自看过。科研上不允许我们有丝毫的马虎和懈怠。孔老师的思维非常敏捷,跟孔老师讨论自己的科研工作必须要有充分的准备,否则几个问题下来准把你摞下。有次一起吃饭,孔老师说,导师是什么?导师是经常找你麻烦的那一位,是对你做的科研工作经常挑刺的那位,就看你能否捍卫你自己的研究结果是否正确,是否无懈攻击。
孔老师又是非常幽默的,一起吃饭、聊天的时候,根本感觉不到站在身边的是严肃的老师,第一次去MIT,孔老师请吃饭,饭桌上大家十几个学生围桌一堂,大家一一介绍,孔老师的学生很多都是中国人,最后一个介绍的是个新加坡的华人学生叫“Wallace”,是英文名字,与其他中国人名字相比,对我来说比较难记。很自然的,孔老师开始讲故事,问大家:柳如是何许人也?我们都摇头,过了一会儿,我问是不是江淮名妓,孔老师说,有点搭边了。我问:她有什么事迹?孔老师娓娓说道,柳如是很有才华,她嫁给了明末有名的文人钱谦益,有一次他们一起驾车出去,柳如是靠在车边,对钱谦益说,相公,我知道你很有才华,我现在出个上联看你能否对得出,你看马车飞快的跑去,我依在车边,随着风飘来飘去,是否很像柳枝?我的上联是了:柳如是如柳。钱谦益虽为著名的文人,却半天没有对出下联来。孔老师说完,问我们能否对出下联来?我使劲地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答案,孔老师看了我们一会儿,继续说,这个对子成了千古难题,很多文人墨客都想对出下联来,却都没有成功,直到民国时期,有一位美国人名叫华来士访问中国,有人才对出了下联:华来士来华,说完,孔老师指着新加坡的学生说:这就是华来士(Wallace),我们哄堂大笑。
还有一次,一位香港教授来访问,饭桌上聊起了中文繁体字和简体字以及各自的优点的问题,孔老师说有一次他去四川参观诸葛亮武侯祠,碰到一位知识很渊博的导游,对中国历史文化非常精通,他们坐在那里聊了一整天,非常投机,孔老师给这位出了很多字谜,都没有一个难倒他,直到后来,孔老师出了一个字谜,这位导游终于被难住了。我们很好奇,那是什么样的字谜啊?孔老师说:无边落木萧萧下,看我们半天没猜出来,孔老师提示说这个字谜要从后半部开始猜,并且指了指我,说跟我的姓有关。原来”萧萧下”三个字需要用到南北朝时期的历史知识,在南朝有四个朝代:宋齐梁陈,分别由刘裕、萧道成、萧衍、以及陈霸先创立,萧萧的下面就是陈,再看字谜的上半部:无边落木,把繁体的陈去掉左边,再去掉木字就变成了日,所以谜底就是日。孔老师说,因为我们国家都用了简体字,这位导游怎么猜也猜不出日字。我们恍然大悟,也暗暗惊叹孔老师虽然很早就离开了大陆,对中国的文化却是如此的熟悉。
正因为此,孔老师的课是成为了最经典,最让人怀念的课,孔老师不喜欢用ppt讲课,却喜欢板书,公式要一步步推倒,决不糊弄,他说新加坡许多老师上课都用ppt,因为放映ppt省力,并且每年都可以用,但是他看着就头痛,孔老师每次教案只有一张纸,每弹课所有的内容都在这张纸和他的头脑中,上课中经常穿插电磁学领域杰出科学家的故事,Maxwell,
Green, Farad,等等,孔老师讲这些故事也象作研究一样,每一堂课讲的故事也像连载一样,比如前面几堂课他会讲Maxwell是怎么出生的,他还会证明Maxwell原来不姓Maxwell,每堂课结束,他还会提后面会讲Maxwell或者其他科学家得什么故事,他还会证明Maxwell是上帝的第三个儿子,听起来这些科学家的故事栩栩如生。。。
我听一位法国的教授说:1987年,孔老师去讲学,听完孔老师的课,学生们说:Kong is King! Kong is King!
是的,Kong is King!
Back to Kong's Memory P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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